我最后一次见到小许,是在另一家酒吧,他还在做服务生。那天,他穿得非常时髦,一身闪亮的黑色紧身衣,裤子上钉着一排金属扣,头发也长了,用定型水做了一个很另类的发式,手上戴着一块我在“小公主”饮食店门口见到过的有怪兽图案的金属壳手表。也许是因为没有还钱给我的缘故吧!他有些难为情,问他一句话他支唔一声,似乎不愿理会我。
“小许,你妈妈的病好没有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复习功课了么?”
“太遥远了……”
“那你……?”
“你别问这么多好不好!真烦人,你放心,我会把钱还给你的,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债。看什么?你不会不相信我吧!我知道你根本就不会相信我……”
“小许!”我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充满怨恨和倦怠的少年,一股火辣辣的气流往上直窜,我大声说:“你欠的是你自己的债。青春、时光、理想和尊严这些都是轻易可以抛出去却非常难以赎回的东西,等你老时,它们早已不在,你拿什么偿还和安抚依旧一无所有的自己?!”
小许没有回答,他只是弄来了一盒进口香烟,低着头,一个劲儿地吐着烟圈,在酒吧幽暗的烛光下,我仿佛看到他淡青色的胡子茬渐渐长长了。在一瞬间,我们突然四目相对,小许的眼睛里噙着眼泪,我发现小许真的、真的还是一个孩子。
编后:
我不知道像小许这样的孩子是不是很多,我只知道他们不是幸运儿,他们没有漂亮又温厚的襁褓,也没有洒满阳光的温房。生活没有给他们太多的馈赠,却过早让他们品尝了艰辛。
我想起一个朋友曾说过的话:“玉米有三种命运,一种成为种子,播出一大片的玉米;一种成为食物,被人们制成糕点;最后一种被磨成饲料,喂养家禽。”如果命运能够选择,小许会选择哪一种呢?人始终是朝着希望的方向行走,哪怕生来是玉米,却仍旧希望做一粒饱满的种子,仍旧渴望丰收的喜悦。每一颗年青的心灵,所憧憬和向往的,想必都是一样的吧!
我不想去深究社会和家庭在一个少年成长过程中所应肩负的责任,因为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在呼吁的事情。我只是希望那些夜不归家的孩子,坐在马路上打着响指内心寂寞而脆弱的孩子,太早就为钱和物质忧心忡忡的孩子,品尝过什么是背叛和伤害的孩子,假如你的内心仍旧有着希望,仍旧满怀理想,那么你生命中最值得信赖的伙伴就是:坚强。
选择坚强吧!像一首古老的摇滚乐中约翰·列侬唱的那样:“深夜中青鸟在歌唱/用破损的双翅学着飞翔。”
希望小许能够坚强起来。